【小學路之六】世事無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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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始寫這一年的學年回顧，是四十歲生日的前一週。還沒到九月，我總覺得自己還是三十九歳；同樣地，還沒到九月，我總對別人說哥哥現在九歳，自知心底裏不願意孩子長大。

太快了！明明昨天我還在聞著嬰兒的乳香、明明他們還在以清脆的童聲牙牙學語、明明都是我圓潤的小寶寶，一不留神，蘿蔔腿都變成瘦瘦長長，爭分奪秒地拔足奔馳了。時間飛逝，連尾巴都抓不住。我只好緊緊把握他們還喜歡賴在身邊的時光⋯⋯

四年級的Jobee與K2的佬佬，兩個孩子都讓我渡過了輕鬆自在的一年。

哥哥似乎在學業上架輕就熟，我完全不用花時間看功課。雖然他並非精英之材，考試測驗也粗心大意，但我知道他至少有責任心自動自覺把功課完成，令我有藉口為了培養獨立而讓自己盡量放手。

然而，哥哥最令我自豪的，不是學業，是他的善良。一次老師叫大家寫自己做得最好的東西。他寫了：”I can be friends with anyone.”當時，他是班上被欺負的小女孩的唯一朋友。其他人即使沒參與欺負她，也會避之則吉。女孩子的生日會，在班上只請了Jobee。與大部分人走不同的路，結果當然是被取笑，他卻出奇地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。

然後，他在校車上與插班生同學成了老友，二人被取笑為同性戀。校車姨姨聽不懂，只見生氣的Jobee發怒了，告狀到老師處，於是他反而被老師責罵。

為何不解釋呢？我邊問他，邊想起了一向説話口齒不清的他......

我當然明白他的笨拙口才，但也希望透過這一件事，他多少在固執自己認為對的事的同時，也學會了據理力爭，算是上了人生寶貴的一課......

這就是了，怪不得他四年級時很喜歡這本叫Wonder的書，內容是一位患病而臉上畸型的男孩，面對欺凌與步出自我封閉的故事。

他今年很喜歡的金句: “When given the choice between being right or being kind, choose kind.”

話說回來，Jobee的四年級還是過得很充實愉快的。在班上他與好友志趣相投。

也偶有得意之作！

K2的佬佬，倔強好強的性格通通跑出來了。也許這就是老二與生俱來的自我保護意識，很多家庭的老二似乎都比較成熟，又比較「惡」。幸運地，K2的老師都很喜歡他。

K2的佬佬，在學校如魚得水。

英普班開始pay off，兩文三語也OK啦。

佬佬的自學精神，往往給我不少驚喜。因為對自己有要求，他會毫不猶豫地履行一些習慣，比如髒了的地方要馬上抹乾淨、小心翼翼把碗筷收到廚房...... 反正，他總是很努力。當我看到他踮起腳尖站在椅子上把衣服掛到牆鈎上，心裡就忍不住想，「佬佬，你怎麼就不能放鬆一下自己？」

然而，他似乎是享受的。

小小的人兒在看哥哥三年級看的書，還細心的每天仔細慢讀。

 我必須承認，心底裡對兩兄弟有著不一樣的情感。絶對沒有偏心的成份，純粹是感覺不同。對Jobee，也許因為他個性懶散，我比較容易動怒，像是恨鐵不成鋼的感覺。對佬佬，因為他固執但自尊心強，我比較「肉痛」，比較呵護，反而寧願他凡事慢慢來。

記得上九型人格課時，導師說過每種性格都可能有同樣的行為，例如說，每一種類型的人都可能遲到，只是誘因不同。這一點我今年就深深體會到了。懶媽媽如我，最怕的事莫過於陪兩兄弟練琴。原來，不同個性也有不同的煩惱。哥哥懶，練不到五分鐘總要跑來跑去，氣得我頭頂冒煙。佬佬不懶，卻自尊心超強，你改正他，他就扁咀說不練了，氣得我吐血。

吐血百回後懶哥哥終於完成了三級考試，而且成績算有驚喜，萬分感恩。

 

年結驚喜：Jobee的第一個學業獎。在我沒有協助下居然有獎，我真的是沒想過。興奮的他把獎狀反過來拍照，哈哈！😂

而佬佬也要和很疼他的K2老師說再見，很不捨得呢！

就在寫這篇學年回顧的幾個月間，哥哥升上了五年班，而佬佬也同時入了同一間學校的小一預備班。本來開學頭一天滿心期待的二人，很快就各自遇上了不同程度的衝擊。

終於到了期待已久的八月，高高興興一同上學的兩兄弟。

哥哥的學校本來是我極喜愛的，過去數年我一直在文章中讚不絕口。今年搬到新的校舎，擴大規模後新聘了不少新老師。只是，從八月開學以來的一連串經歷，可算是顛覆了一直以來對學校的情意結。

佬佬本來是滿心喜悅的，但今年碰上了一位自信心爆滿卻沒有教學經驗的美藉老師。因為對幼兒教育的不了解，老師在處理很多本來很簡單的幼兒行為只懂以嚴肅對待，結果事陪功半。佬佬一開始不但被誤會、東西被弄掉、也因為上廁所問題被罵... 課堂上，老師教授的方法完全無教學可言，方法錯誤，卻又很不喜歡同學提問或改正她。聯想到哥哥第一年入學時的愛心老師，我不禁心痛佬佬面對的居然是另一個世界。

也許很多人以為沒有教學經驗的人最好教低年級，其實不然。教高年級，學生已經適應學校生活而且專注力較強，只要熟讀課本內容的老師就比較能勝任。但K3學生只是幼稚園生，內容雖然淺但老師需要明白幼兒的吸收能力、表達方法，並加以配合。在我觀課的一天，看到老師把艱深的答案寫在白板上叫小朋友抄，有的甚至不會看題目而不知道該寫在哪兒，這樣的搬字過紙學習，我知道今年是白費了，同時也萬分後悔離開了去年的幼稚園。

佬佬的經歷，提醒了我自己當年離開野村時的感受：不要愛上一間企業、或一個組織。我愛的，應該是每一位盡心盡力的教育工作者，而並非一間學校。當然，學校的信仰及文化影響著大方向和價格觀，但單一老師如何去詮釋並透過教育去灌輸給孩子，則因人而異，可謂碰運氣。

然而，我也沒有對學校失去信心。今年是重大改變的一年，學校的管理層正為了新校舍而費盡心思。擴大規模，軟件硬件在短期內此消彼長，但願長遠來說是好的改變。

只是，我還是要提醒自己，世事無常才是常態，再困難亦可熬過；再美好也可以隨時變質。

哥哥就比較幸運了。他的老師雖然也是新的，但非常熱枕於工作，對學生循循善誘，也會用心和他們聊天分享自己的經歷。

Jobee的儍耕耕性格今年令他吃了不少苦頭。一開學的時候他心血來潮為同學抺桌子，結果頑皮的男同學故意把水潑開又向老師告狀。有一次他以為自己畫了一個很了不起的迷宮，居然說有誰破解了便給他一千元。結果有一位同學真的解了他卻沒錢。班上的男生聯盟了向他聲討，令他一時之間沒有朋友，只好小息跑到圖書館看書。小孩子的世界，其實並沒有好人與壞人。吵架、不和，就是學習相處的過程。這件事老師幫助擺平了，然後他在和這位孩子成了朋友，也明白到自已要對說話負責任。

十一月份的宿營活動，Jobee極不情願，寧願一年不玩iPad也不願參加camping。他和我說，有些同學不去的，他可不可以也不去。我說：「當然不可以。」

結果，他第二天就想家了，一個人在營裡哭。其實，我也是熬過了望穿秋山的三天兩夜，盼著他回來。

一方面我真希望一直抱著你，另一方面我又怕你長不出翅膀來。

就這樣，在寫這篇長命回顧的幾個月間，Wonder已經由書櫃飛上螢幕。Jobee從camping回來的第一個晚上，我們一家四口幸福地在戲院咬著麥當勞。

Via的表演完畢，佬佬興𡚒地站起來拍手。回頭送我一個天真爛漫又甜絲絲的微笑，還依到我的手臂上。Auggie 經歷了人生的一個全新階段，勇敢地掉下了頭盔，享受著驕陽的暖意。想起了三天前，我也像Julia Roberts一樣，希望孩子戰勝心魔，重複地對哥哥說：「任何事情，只要硬著頭皮去做，就會闖過去。」

然後我看著Jobee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，在黑暗中為了Auggie變得水汪汪地發亮。他沒有哭出來，只是默契地和我相視微笑，然後溫柔地抱著佬佬，兩個小人兒靠在一起。

這個美麗的畫面，至今一直不斷在我的腦海中浮現。